如果说大卫·林奇《内陆帝国》里的混乱是超现实主义，那么娄烨《兰心大剧院》的混乱便是现实主义，它讲述的是在外部社会下的混乱。这里的“混乱”既包括了创作者刻意为之的，也是通过镜头、剪辑和情节等方面塑造出来的，这可能会给观众带来极大的观影障碍甚至抵触反感，但要知道，那些混乱背后一定藏着编导缜密的逻辑性，即便这种逻辑性是主观的。

顺着这个“混乱”的切入点，我们来谈谈这部本该2019上映，却再次被叫停沦为“禁片”的电影吧。《兰心大剧院》是一部地道的谍战片，讲述的是太平洋战争前夕，上海英法租界发生的一系列情报争斗。这类题材本身就决定了电影所应具有的那种扑朔迷离性、隐晦性以及“黑色性”。然而，此片造成混乱局面的元素远远不止这些，导演在谍战的基础上，又融进了一个“戏中戏”——剧中的人物要排演一部叫做《礼拜六小说》的话剧。

这条故事线占据了电影相当的时长，近乎与谍战故事线并列交汇，在这两条故事线下，人物一方面得完成自己的任务，一方面得完成眼下的艺术任务，更甚者在这两者间隙还有自己的日常生活要演。这几条线冗杂在一起给观众观感和剧情理解带来了极大的干扰性，而导演在处理戏里、戏外转换时更是采用了“零转场”的手段（没有叠化，没有色彩对比，没有淡入淡出），这造成观众一上来几乎分不清哪个是现实中的酒吧，哪个是舞台上的酒吧。

通常，一位导演面对复杂本子的时候，它们将文字尽可能地简化处理，将电影段落清晰、色调分明。然而，《兰心大剧院》的娄烨却用了一种反其道而行之的手法。他使用黑白+颜色的拍摄方式，使得无法通过色彩划分不同层次；他大量使用晃动镜头，加以运动摄像机，使人难以辨识人物和道具；他还运用快速编辑和跳接技巧，让观看变得困难。此外，他还强调了角色多重身份，从而加深了整个影片的情境错综复杂。

尽管这样的手法让人感到困惑，但它也展现了一种独特的人物表达形式。在此背景下，每个人物都拥有多重身份，他们代表不同的派系，比如于堇背后的英法集团，比如白云裳背后的重庆国民，再比如莫之囚代表的汪伪……这些双重角色身份虽然有助于增加视觉趣味，但同时也使得人物动机变得模糊，不易被完全理解。

最后，这部影片最终还是围绕人性的探讨展开，它讲述了一群特殊社会与扭曲的人们之间的情感纠葛。而历史事件，如日本轰炸珍珠港，只不过成为一个艺术结点，与其他元素共同构成了整体叙事结构。因此，可以说，《兰心大剧院》是一个关于人的电影，而非单纯关于历史事件或政治阴谋的一个描写。在这个主题下，“人”成为了所有其他一切的事物中心，是整个叙事推动力的源泉。